即使AI能夠代替人類完成那些形式化與套路化的文字工作,，人類仍然應(yīng)該寫下去。

▲2023年6月7日，全國高考首日,，在河南省鄭州市黃河科技學(xué)院附屬中學(xué)考點,，學(xué)生在考前復(fù)習(xí)。圖/新華社

文 | 葉克飛

2023年高考作文迎來另類考生,，ChatGPT,、文心一言和訊飛星火等人工智能產(chǎn)品紛紛上陣，以短短幾秒時間寫出各自不同的高考作文,。

其實,，去年已有AI嘗試高考作文寫作，但今年在ChatGPT的推動下,，AI成為最熱門話題之一,，也讓這一嘗試出現(xiàn)井噴,，再一次印證了技術(shù)對時代的推動。

那么,，這些AI寫成的高考作文水平究竟如何,？AI都能寫高考作文了，以后高考還要不要考作文,？甚至還要再問一句,，AI時代，人類還需要寫作嗎,？

AI作文通病仍是套話多

“技術(shù)無止境”的大背景下,，高考全國甲卷的作文題目頗為應(yīng)景：“人們因技術(shù)發(fā)展得以更好地掌控時間，但也有人因此成了時間的仆人,。這句話引發(fā)了你怎樣的聯(lián)想與思考,？”

ChatGPT交出的作文標題為《時間的主人，心的仆人》,，一方面肯定“技術(shù)的進步使得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能夠更好地管理和利用時間”,，另一方面又坦承時間帶來的束縛，“我們忙于工作,、學(xué)習(xí),、社交，追逐名利和物質(zhì)的滿足,，似乎陷入了一個無法停止的循環(huán)”,。它繼而呼喚人們正確看待時間的意義和價值，回歸內(nèi)心,，找到生活平衡點,。

訊飛星火則寫出《時間作伴好還鄉(xiāng)》，開頭引用電影《美麗人生》的臺詞,，“我一生中最大的悲哀,，就是我把時間都浪費在了沒有意義的事情上”。繼而,，訊飛星火通過對比告訴我們,，有些人變成時間的仆人，無法享受生命的美好,，有些人“卻能夠把時間當做朋友,，讓時間為自己所用”。

要想成為后者,，就需要明確自己的目標和價值觀，訊飛星火還用筆耕不輟的魯迅作為合理利用時間的例子,。而其最后的總結(jié)則是,，“時間是我們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只有把時間當做朋友，才能夠更好地享受生命的美好,。讓我們一起學(xué)會規(guī)劃時間,，讓時間為我們所用吧！”

文心一言寫出了《時間的掌舵者》,，以人們對智能手機和社交媒體的沉迷為例,，闡釋人類已逐漸失去對時間的掌控力，繼而提出,，“這并不意味著我們應(yīng)該摒棄技術(shù),，相反，我們應(yīng)該更好地理解和利用技術(shù),，使之成為我們的工具,，而非把我們變成它的奴隸”。至于如何理解和利用技術(shù),，文心一言提出的方案是,，“有意識制定計劃”“明確自己的目標”“學(xué)會抵制誘惑”。

▲ChatGPT所寫高考作文《時間的主人，心的仆人》,。圖/社交媒體平臺截圖

平心而論,，它們都不算是真正合格的高考作文。ChatGPT的作文通篇套話,，沒有事例支撐,，因此顯得空洞。訊飛星火的作文開頭,，是三篇中最好的,，以電影臺詞為切入，后半部分則以魯迅等人物為例子,，輔助說理,，更符合傳統(tǒng)教育對學(xué)生作文的要求，可惜最后一段如同喊口號,，恰恰是寫作大忌,。文心一言的說理部分，是三篇中相對最扎實的,，但開頭和結(jié)尾都非常平淡,，也沒有事例支撐，讀來乏味。

至于新課標I卷的“好的故事”一題,，雖有“故事”二字提示,，但ChatGPT的行文仍以套話為主，全篇沒有例證,。訊飛星火則接收了“故事”一詞的信息,，文中提及大量事例，但排比式的羅列顯得呆板,，而且說理部分薄弱,。

在“好的故事”一題上，文心一言表現(xiàn)相對最好,，既有名人名言和古詩詞引用,，又有哈利·波特為例子，還提及中國傳統(tǒng)名著和精神力量,，最后以說理結(jié)束,。可貴的是,，它還引入辯證思維,，認識到“故事的力量并非一成不變。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也在發(fā)生變化”,，所以需要發(fā)掘新的好故事。若非結(jié)尾太過俗套,，其距離高分作文或許已不太遠,。

AI寫作也缺少情感靈魂

通過這一系列AI高考作文，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AI確實有能力寫出文字流暢,、觀點四平八穩(wěn)的作文，但起碼在目前,，它不具備高分作文考生的想象力和思辨力,，也寫不出高分作文。

因為,，AI無法闡釋新觀點,，甚至也無法做到將傳統(tǒng)觀點講得更別致有趣、更具吸引力,，而這種“新瓶裝舊酒”的能力,，恰恰是許多高考作文得到高分的原因。

這也觸及了AI目前的最大瓶頸——個性化,。根據(jù)過往經(jīng)驗,，高考作文是一個相對求穩(wěn)的競技場,，但觀點的“保險”不等于行文的自我設(shè)限，考生的個性和創(chuàng)造力仍然會左右最終分數(shù),。相比之下,，沒有哪個閱卷老師會喜歡AI這種套話過多的文章。

▲訊飛星火所寫高考作文《時間作伴好還鄉(xiāng)》,。圖/社交媒體平臺截圖

但過往經(jīng)驗告訴我們,，技術(shù)瓶頸從不是永遠的，AI始終在進步,，也完全有能力寫出更好的文章,。這也會引發(fā)另一個猜測：如果AI寫作達到了足夠高的水準，那么人類還需要寫作嗎,？高考是不是也不需要考作文了,？

答案是否定的。寫作是人類擁有的古老技能之一,，無數(shù)故事與思想通過寫作得以流傳,。但與其說寫作是工具，倒不如說是人類的自身需求,。畢竟靠寫作為生的人始終是少數(shù),，但有寫作欲望的人卻相當多。

這是因為,，寫作是人類的一種重要表達方式,，而且是同時兼顧理性與感性的表達：它是一個說理的過程，所以文字鋪排需要嚴密的邏輯,；它也是一個抒發(fā)情感的過程,，所以文字需要美感。所以,，一個人的文字表達能力,，往往也體現(xiàn)了他的邏輯思維和審美水平。

同時,，寫作是一個迫使人進行深度思考的過程,，實現(xiàn)對知識的吸納、處理和輸出,。即使一個人并不具備很高的寫作水平,，以寫作記錄生活、認知世界,，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寫作可以很私人,，也可以成為人與人之間交流的橋梁。在網(wǎng)絡(luò)時代,，“人人都是寫作者”一度成為流行語,，也讓傳統(tǒng)敘事方式得以改變。

在“人人都是寫作者”的場域里,，人類的情感得到了史無前例的迸發(fā),，它不再被人的身份、地位和名氣等因素左右,，也因此呈現(xiàn)出更真實的一面,。情感是人類寫作的靈魂，唐詩宋詞之美很大程度上就來源于此,，而在當下,，“寫作者”概念的擴大，使得這一靈魂的跳動更為動人,。

AI恰恰缺了這樣的靈魂,。這是因為，AI寫作的基礎(chǔ)是通過參數(shù)和訓(xùn)練獲取不斷優(yōu)化的數(shù)據(jù)信息,，并進行各種組合,。AI寫作不但不是原創(chuàng)，而且它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讀者是誰,，也因此缺少了情感的指向,。

寫作的魅力，在于它沒有“模型”,、永無定式,，也在于它承載著人類的思想和情感。即使AI能夠代替人類完成那些形式化與套路化的文字工作,，人類仍然應(yīng)該寫下去,。

撰稿 / 葉克飛（專欄作家）

編輯 / 何睿

校對 / 吳興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