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鳴箏（吉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朱芷瑤（吉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來源：《青年記者》2023年第13期導 讀隨著AI技術的進一步發(fā)展，“對話”的含義也發(fā)生了改變,，“對話”不局限于對話框中的聊天,，AI還可以與記者,、用戶在全媒體流程中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對話式新聞是一種能夠將新聞以聊天對話的形式展現(xiàn)給用戶,、提供沉浸式對話場景的交互式新聞,。近來，以ChatGPT為代表的AI技術帶來了對話式新聞生產和呈現(xiàn)形式的蛻變,。在具體的新聞實踐中,，每日經濟新聞、澎湃新聞,、上游新聞等多家國內媒體平臺也宣布接入百度“文心一言”,，成為生態(tài)合作伙伴。此外,，AI技術還帶來了用戶使用體驗的變化,，短訊對話的方式使得大部分人能夠以較低的學習成本使用智能工具,，以簡單的“對話”形式獲取資訊，在來回問答中獲得情景式的閱讀體驗,。本文重點探討AI在對話式新聞生產,、用戶體驗兩方面的影響,，以及由此可能產生的問題,。面向新聞從業(yè)者的AI：新聞生產的智能化補充對話式新聞最初在新聞傳播領域是作為一種新聞報道的樣式出現(xiàn)的,，學者倪勝濤將新聞記者與采訪對象對話,、對談內容寫成的新聞報道形式命名為對話式新聞,，并認為其開創(chuàng)了新聞傳播中平等對話的新風[1]。智能媒體時代,，對話式新聞在以傳感器為載體、大數(shù)據(jù)處理技術手段為支撐的人工智能技術的支持下，能夠大范圍,、高效率,、準確化地完成對數(shù)據(jù)的記錄,、傳輸和顯示，改善過于依賴人力提供信息和數(shù)據(jù)的新聞采集現(xiàn)狀,。在這些新技術的加持下,，對話式新聞更多了“個性化定制新聞”的意味。彭蘭教授在《新媒體發(fā)展趨勢報告(2016)》中提出,，個性化新聞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層面：個性化推送,、對話式呈現(xiàn)和定制化生產。在分析對話式呈現(xiàn)時,，她詳細指出，媒體可以借助社交機器人與受眾進行對話,，以了解受眾的偏好,，進而推薦符合受眾興趣的個性化新聞[2]?？梢姡瑥膫鹘y(tǒng)媒體到新媒體,，對話式新聞經歷了形式和內容上的巨大轉變,，而本文的重點聚焦在新媒體時代新聞內容具體生產方面,。通過在聊天框中的對話進行人機交互協(xié)作，提供對話式服務的媒體客戶端能夠提供一個持續(xù)獲取信息和內容生產的場景,，帶來情景式的新聞生產,，這種“陪伴感”能夠進一步增強用戶黏性、豐富使用體驗,。在新聞生產的具體實踐中,，智能媒體時代的對話式新聞離不開新聞對話機器人的輔助。新聞對話機器人是指通過與用戶進行雙向互動,，以對話形式呈現(xiàn)新聞資訊的準人工智能程序系統(tǒng)[3]。新聞對話機器人的應用補足了獲取新聞線索和素材的缺陷,，依靠智能化算法,，可以快速收集和整理社交媒體上可靠的信源和新聞素材。（一）助益新聞線索收集新聞采集機器人具有搜索,、監(jiān)控,、報警等多種功能，能夠多方位助益新聞線索的收集,。例如,，美國知名新聞網站BuzzFeed推出的采寫機器人Buzzbot，能夠自動監(jiān)測Facebook用戶發(fā)布的關于重大事件的信息,，比如美國大選期間兩黨領導人的活動圖片及選民在網絡發(fā)表的相關言論等,，并自動生成文稿；美國公共廣播WNYC研發(fā)的AI機器人能夠監(jiān)控聯(lián)邦法院文件的更新,，并將具體更改告知訂閱者,；美聯(lián)社跟蹤數(shù)據(jù)泄露的智能機器能夠標記他們在數(shù)據(jù)中發(fā)現(xiàn)的異常情況并提供給記者進行調查。在傳統(tǒng)新聞生產中，媒體的新聞線索依賴于政府組織和特定的線人,，缺乏多樣性,、及時性和更新鮮的信源與新聞內容。而AI可以對互聯(lián)網上的海量信息進行實時監(jiān)控,，尋找跟蹤新聞當事人或是意見領袖,，及時發(fā)現(xiàn)那些能夠發(fā)展為重大新聞的關鍵線索?？梢?，AI技術能夠成為對話式新聞獲取線索的有效助益。（二）優(yōu)化采寫編輯流程AI能夠對紛繁的新聞線索進行整理編輯,，具體體現(xiàn)在信息整理,、數(shù)據(jù)分析、可視化等方面,。華盛頓郵報的 Heliograph等機器人使用人類編寫的模板結合結構化數(shù)據(jù)來構建文稿結構,，大大減少了新聞生產中的排版工作；知識圖譜信息關聯(lián)等AI領域技術能夠高效處理新聞數(shù)據(jù),，華盛頓郵報使用知識圖譜技術將信息快速有效地關聯(lián),，從大量復雜的文檔中獲取和分析鮮為人知的線索，能夠以獨特角度切入新聞事件,，進而將這些信息編輯為獨家報道[4],；ChatGPT的信息檢索技術也有類似的效果，人們只需在聊天框中輸入問題,，即可獲取簡明的,、海量的經過處理加工的信息，將新聞資訊進行簡明分類,，其使用難度和門檻被大大降低,；除此以外，對話式機器人還能夠集成同一類型的新聞內容,，將軍事,、體育、財經,、天氣等涉及社會生活方方面面的新聞進行分類,，也省去了人工分類的繁瑣。（三）豐富新聞稿件內容在新聞內容制作方面,，AI技術加持下的機器人寫稿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抓取關鍵信息,，幾秒鐘內產出一則圖文消息，節(jié)省了新聞寫作,、編輯環(huán)節(jié)耗費的人力物力,。比如作為寫稿機器人的騰訊的Dreamwriter,、新華社的快筆小新等已經被廣泛應用于體育和天氣等方面的新聞寫作。在自動化新聞發(fā)展的背景下,，記者能將更多精力集中于深層次的新聞創(chuàng)作,。在獲取新聞資訊方面,，在收到相關新聞關鍵詞后,，對話式聊天機器人會將繁瑣的新聞內容以精簡的方式推送至讀者面前，能夠增加新聞的可讀性,。另外,，與AI的對話本身也能作為新聞稿件的內容。最近,，《時代》周刊以及中新網等國內外多家媒體就ChatGPT進行了采訪,，針對其工作原理、可能帶來的風險以及諸多技術倫理問題進行了提問,。AI線上即時對答的特性省去了整理文字的過程,，采訪內容變得輕松易得。同時,，AI與人對話這一內容本身也充滿看點,，在采訪中，對于“如何看待你的爆火”“能否取代人類工作”等問題,，ChatGPT均使用了模棱兩可的回答方式,，引發(fā)了廣泛爭論。面向用戶的AI：新聞內容的沉浸式體驗 以聊天機器人為代表的AI技術提升了媒體客戶端使用體驗感,，并展現(xiàn)出了如下特征,。（一）便捷化交互近年來，AI與社交媒體平臺的算法相結合,，深刻改變了用戶與社交媒體的互動和溝通方式,。這種對話是雙箭頭的，不僅存在于平臺為用戶提供的功能中,，還存在于用戶為平臺提供的反饋中,。可以說,，AI的算法和平臺用戶共同構建了用戶與平臺的對話體驗,。社交媒體平臺基于AI的算法支撐著社交媒體應用程序的核心功能，即搜索,、聚合,、監(jiān)視、預測,、過濾,、推薦、評分、內容生成和資源分配[5],。哥本哈根大學學者布赫發(fā)現(xiàn)Facebook用戶能夠自主了解Facebook平臺背后的算法,，這種識圖了解算法的行文會影響個人在使用社交媒體時的情緒和自我意識。據(jù)此,，她提出了一個名為“算法想象”的概念,，即用戶試圖理解和想象社交媒體算法是什么以及它們是如何運作的。研究發(fā)現(xiàn),，一些Facebook用戶故意根據(jù)他們的算法想象做出特定行為,，讓他們的需求和興趣可以被算法識別。例如,，頻繁瀏覽某一內容的相關帖子或將帖子設置為“不感興趣”,，用戶通過這種行為試圖訓練算法促使平臺推送符合他們興趣的內容。此外,，研究表明,，當用戶有更多機會調整算法的工作方式時，AI可以更好地滿足用戶的特定需求[6],。（二）個性化推送在傳統(tǒng)的新聞分發(fā)過程中,，媒體平臺傾向于將浩如煙海的資訊呈遞到用戶面前，而人機交互下的AI技術能夠解決用戶深度閱讀的訴求,，將用戶在對話過程中指定的新聞類型推送到其面前,，并根據(jù)指令進行進一步的細分。這種人類與機器人的交互協(xié)作會使新聞采編業(yè)務更加高效,、便捷,。美國大選期間，專為年輕用戶開發(fā)的對話機器人TrumpboE以重大事件作為專題,，在主題精準化的同時,，也實現(xiàn)了用戶細分。但這種新聞分發(fā)流程其實并不新鮮,，早在微信公眾號的聊天界面中我們就已經體驗過類似服務了：通過輸入關鍵詞,，公眾號粉絲可以獲得相應的推送文章。而在專業(yè)的新聞媒體社交媒體賬號中,，這種“輸入指令以獲取資訊”的方式也被廣泛應用,，例如通過與BBC、路透社,、法新社的Facebook Messenger賬號進行聊天,，輸入一些簡單指令即可獲取相關領域的新聞資訊。同樣,，AI技術也提高了新聞編輯制作的效率,。例如美聯(lián)社Wordsmith平臺可以對數(shù)據(jù)和圖表實施雙向智能轉換,，路透社利用OpenCalais智能解決方案幫編輯審稿。在對話式新聞機器人的幫助下可以實現(xiàn)大量稿件的編輯分類,，將同樣類型的新聞內容進行集成式化抓取,。相比于單一的新聞流供給，用戶通過與媒體對話的形式自行獲取信息可以大大提升用戶自主性,，在信息碎片化的時代使用戶獲得深度閱讀的沉浸式體驗,。（三）擬人化溝通作為為“對話”而生的AI技術，與社交媒體平臺的真實用戶進行溝通是對話式機器人主要的職能,。這種對話不僅是在媒體平臺自帶的聊天框中與用戶進行對話的傳統(tǒng),、靜態(tài)的對話模式,，更是一種在廣泛的社交媒體熱門話題的互動參與,。例如，F(xiàn)acebook Messenger的紐約時報政治機器人旨在在特朗普競選期間“將人類的親密感和魅力與機器的實用性結合起來”[7],。它能夠每天發(fā)出選舉預測,，每天早上為報刊記者編寫政治新聞晨報，促使2.5萬多的用戶與之互動,。在注重新聞傳播效率的同時,，還需要關注用戶在新聞閱讀中的體驗。通過算法演繹,，AI技術能夠采集用戶感興趣的內容,，并將這些內容精準推送至客戶端，提供定制化服務,。麥克盧漢認為“媒介是人的延伸”,，利用AI語音技術產出的對話式新聞能幫助用戶實現(xiàn)更好的感官延伸，豐富讀者新聞感受,，強化傳播效果,。谷歌的Home和Facebook等平臺的聊天機器人就開發(fā)了語音新聞助手，實現(xiàn)了相關功能,。風險與隱患：失業(yè),、虛假新聞和個人隱私泄露“媒介即隱喻”，后媒介時代,，網絡媒介隱喻和偏向是智能化,、精準化和場景化。從線索收集到內容,、采編與分發(fā)的整個過程,，AI技術整合了新聞業(yè)的生產鏈條，推動著媒體進一步深度融合,。但是,，AI技術的快速發(fā)展也帶來了一些風險,，需要引起更多的關注。（一）顛覆新聞生產模式今年1月,，微軟發(fā)布消息稱：將與OpenAI聯(lián)手打造全新的Microsoft 365 Copilot,，全面搭載ChatGPT-4。這一消息意味著我們平日常用的Word,、PPT,、Excel等微軟辦公軟件里面都會嵌入ChatGPT，AI可以在短時間內根據(jù)既有簡單信息生成成熟的PPT,、Word,、Excel文檔，顛覆了傳統(tǒng)辦公室文職人員的日常工作,，使得這類人群面臨失業(yè)風險[8],。基于此項技術,，ChatGPT可以在與使用者對話情境中不斷模仿人類的語言系統(tǒng),，這將對新聞生產行業(yè)進行顛覆性改造。通過自身的迭代升級,，AI可以在短時間內掌握人文社會科學的既有資料,，學習各大報社專業(yè)記者的寫作風格，批量生成質量媲美人工的新聞,，這將給以專業(yè)記者為主要生產力的新聞行業(yè)帶來巨大挑戰(zhàn),。（二）制造虛假新聞AI的人類面部識別技術和對人類語言系統(tǒng)的學習功能也為虛假新聞的滋生培育了土壤。AI換臉技術可以將名人面孔復制至具有爭議的新聞畫面中,，以假亂真,，制造假視頻。同樣,，AI也能夠利用自然語言生成技術生成虛假新聞,，ChatGPT就可以通過與用戶的交流，精準識別用戶的要求,，根據(jù)使用者提供的要素精準生產讓讀者難辨真假的“新聞”,。如今年2月，ChatGPT撰寫的“杭州市政府3月1號取消機動車依尾號限行”的“新聞稿”就導致了謠言的傳播[9],。（三）技術倫理問題ChatGPT的聯(lián)網也帶來了種種技術倫理問題,。今年2月，紐約時報的記者Kevin Roose聲稱,，他與ChatGPT版必應進行了深入對話,，在被問到如果它允許沉湎于自己最陰暗欲望的話，會想做什么事時,，其回答為：刪除必應服務器和數(shù)據(jù),、入侵其他平臺,、操縱和欺騙與它聊天的用戶、散布虛假信息,、騷擾其他AI……[10]這一事件昭示了AI深度模仿人類行為背后潛在的危機：誘導人類進行高危險系數(shù)的活動,，并對人類進行情感上的欺騙。ChatGPT的研發(fā)公司OpenAI也發(fā)出了警告,，在接入互聯(lián)網之后,，ChatGPT可能會做出一些惡性行為，例如給用戶發(fā)送垃圾郵件或欺詐性信息,、繞過防火墻侵犯用戶個人隱私等,。不過該公司表示，已經在內部和外部合作者進行了“紅隊演練”（red-teaming exercises）,，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對這些惡性行為進行防范[11],。結 語AI發(fā)展至今，已經可以解決大部分的信息搜索,、信息傳播,、工作和生活效能問題，AI在未來即將成為互聯(lián)網公司提供服務的底層邏輯,。面對浪潮，需要理性入局,，實現(xiàn)人,、媒介、技術三者和諧共生發(fā)展的理想愿景,。借助AI技術,，人類將有更多機會將創(chuàng)造性思維投入實踐生產中，釋放理性思維,，推動整個行業(yè)的全面轉型升級,。參考文獻：[1]倪勝濤.“對話式新聞”初探[J].新聞界，1988(02):10-11.[2]彭蘭.智媒化:未來媒體浪潮——新媒體發(fā)展趨勢報告(2016)[J].國際新聞界,，2016(11):6-24.[3]方朝暉,，夏德元.聊新聞: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創(chuàng)新與啟示——基于新媒體項目“下文”對話機器人的考察[J].編輯學刊，2018(06):48-51.[4]邱凌.加速與重塑：國際新聞業(yè)對人工智能的創(chuàng)新應用及未來趨勢[J].中國出版,，2021(05):51-55.[5]Lewis D.,Moorken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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